葬礼

别
余姚远
上个星期三我的太婆过世了。
上一次去看太婆（即最后一面）是在元旦放假期间。太婆在公园里走路跌倒，24小时后就躺在了重症病房。
太婆嘴里插着两根管子不能说话，腰间插了一根管子不能动弹，大概分管肺和肾的功能。手臂上又插了四个吊瓶，三根注射器。床边就是一台笨重的显示器，上面画着五颜六色的曲线和数字，同时发出“滴滴声”。
突然显示屏上平稳的波动开始紊乱，“滴滴声”的同时传来了一阵沙哑的轰鸣声。太婆的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，医生闻讯赶来，判定太婆嘴中有痰，取一根管，一端接真空泵，一端伸入太婆喉中，，轰鸣声愈加强了。终于吐痰完毕，一切恢复平静。
太婆在重症病房还算比较好，因为他还有清晰的意识，她目前的任务就是维持自己的生命，他的所有工作就是做好每一次呼吸。王小波说过人的特点就是想给一切下设定，而这种设定通常是悲惨，如果维持自己的生命，就是太婆的设定，我想这比其他的设定惨的多。人到了如此地步，活着也是一种痛苦，神志清晰则是痛苦加倍，更无奈的是太婆无力改变这一设定的存在。
数日之后，他的任务结束了。我不能想象，他去世时的样子，只能大概的描绘显示器上的图形。我去参加了葬礼。

葬礼
黄子熠
我从没有经历过近亲的离世。
各种各样的葬礼上，我戴过白色的帽子，红色的帽子，还有白色带红点的那种。远远看摆在大厅里的棺材，周围挂着黄布条和数不尽的花架。时常会有步履蹒跚的白发老人端来一碗白饭，插着三支筷子。
那家人请来法师，在屋子里摇铃，忽高忽低地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的东西，只觉得疹人。妈妈让我赶紧回家，关好门和窗子。
出殡当天，我跟在队伍当中，被几个大一辈的人拽到前列，绕着灵车转圈。他们转得很快，车里的至亲哭得撕心裂肺，喊着，叫着混杂着人群纷闹的声音。
我看到他们失去亲人的痛心，可我无法真心实切地感受到。眼泪的背后是什么，只有害怕，那些所谓的魂。
之后，妈妈的外公去世了。
夜里十二点，妈妈红肿着眼睛回到家里，一言不发，倒头就睡。我的妈妈几乎不哭。
我没有到火葬场里，小孩不让去。我看到朋友圈里爸爸更新了一张照片——火葬场冷冷清清，一律灰白色，没有些许活气。唯一几株松树立在走道边上，像是不曾修剪过。中间，是大门。那个门里什么也看不见，很深很深。爸爸附：终究要来的地方。
这七个字，不多不少地拼成了一把锤子，重重地敲了一下，两竖泪毫无准备地倾下。
这句话让我意识到，亲人离开迟早也会降落我自己身上。有一天，我会听不到他的声音，会看不到他的身影，那双看着我从世上到来的眼睛会永远闭上。所有所有都像老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播放。
好像终于明白了，痛心的痛后是一个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人突然离开，所带来的落寞与不知所措。
“老头子急急走进卧室，然后把烟藏在家里的一个小角落，准备冲出洗手间把口中的气味刷一刷。突然，他停住了，原来老伴已经走了半个月了。”
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。少一个人的不习惯。无法改变现实的无力感。
懂了。
我很清楚地记得，葬礼上的老人不留一滴眼泪，他们很冷静地操办着一切。因为他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，看透了生死。终究要来的地方，这句话成了一面透镜，让我看见了眼泪背后的故事，又折射出生死轮回。
每个人都是一颗星体，逝去的亲友就是身边的暗物质，希望再见到，又知道再见不到，但引力仍然在。感谢彼此的光彼此重叠，而改变了星轨。